第5章 三十三根孔雀毛
卡片女郎反鎖暗門，穿過倉庫從角落進入套間，說是套間，其實就是帶盥洗室的臥室，統共一大一小兩間房。
黑色西裝、黑色高領毛衣、草綠色領帶用連體衣架串成套掛於單人床側麵牆上，褲管下放著黑色翹頭切爾西皮靴，像櫥窗裡的展品陳列。
她將夾在腋下的柺杖置於衣袖旁，退後幾步觀看效果，不甚滿意，遂將草綠色領帶換成橘色，也就那麼回事，差彆不大，可柺杖又確實為西裝增添了幾分高貴氣質。
她取走柺杖，合衣躺上床舉過頭頂細細觀摩。
真是寶貝啊，難怪老夫人從不肯假以他人之手，柺杖通體漆黑，首徑約西厘米的渾圓手柄表麵均勻鑲嵌九顆晶瑩剔透的寶石，寶石微微凸起，握住手柄稍覺硌手心，但觸感溫潤圓滑，很是舒服。
柺杖柱由上往下慢慢變細，底部支撐點首徑大約半厘米，支點渺小貌似不牢靠。
卡片女郎溜下床，像偏癱患者一樣拄拐行走，柺杖支撐成人身體竟毫不費力，且抓地力極強。
“嘖嘖，是副好拐，就是有點重。”
隨後，她再次將柺杖放回西服袖口處，又情不自禁讚歎道：“漂亮。”
想到孔雀毛禮帽戴在頭上的模樣，立刻興致全無，遂頹然跌倒在床。
自成功發放第一張名片，便盼著丁吉來電，一刻不離補習班，就為等一個充滿未知的電話，哎，實在煎熬。
生而有貴命，貴命謀貴事，肩負重擔守家護業，怎能懈怠？
又怎敢懈怠？
怎麼做？
又該怎麼守？
一頭亂麻，毫無頭緒。
煎熬歸煎熬，人年輕覺卻不可不睡，冇一會兒她便在煎熬中睡過去，夢境很膠著，搞得整個人身心俱疲，就在卡片女郎身心俱疲之際，禮帽己送往補習班。
鯨魚將孔雀羽毛裝飾的禮帽抱在懷裡，羽毛豎起足有一米多高，頂部寬大且蓬亂，貌似亂插藝術樣的玩意。
“鯨魚叔，稀客！
手裡抱著什麼玩意呢？”
1308好奇，仔細一看，原來是油光鋥亮、綠油油的孔雀羽毛裝飾而成的頂戴。
“阿嚏，阿嚏。”
頂戴擋住麵頰，一根飛揚跋扈的羽毛戳入鼻孔，鯨魚連打兩個噴嚏後說：“夫人送給小副主的禮帽，小副主呢？”
“禮帽？
戴頭上的？”
1308困惑不己。
“對，小副主人呢？”
1308瞪大雙眼，詫異道：“誰願意戴這玩意？
不成神經病了麼？”
“夫人吩咐戴，豈容小副主不戴？”
“啊？
小副主戴？”
“那是，她人呢？”
“鯨魚叔，現在什麼情況？”
1308捂嘴小聲問，“夫人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回去？”
得益於嘴甜伶俐會來事，1308憑藉察言觀色隨機應變那套，倒也不畏懼鯨魚驕橫跋扈的性子，是鮮有的幾個敢同他自然搭話的同事之一。
“回不去了，人事變動懂嗎？
以後你就好好服侍小副主得了，瞎打聽啥呢？”
“那是，鯨魚叔說得是，除了夫人我最佩服的就是鯨魚叔，所以才鬥膽向你打聽嘛，隻要鯨魚叔吩咐我無不照辦！
找小副主哈？
稍等，她在裡麵，我這就去請。”
“叩叩叩”，卡片女郎被敲門聲喚醒，頓感如釋重負，慢慢坐起身緩了緩神，自言自語道：“這夢做得怪累人。”
見屋裡冇反應，1308再次叩門。
“來了。”
卡片女郎應聲，隨即下床往外走，邊走邊拍臉頰。
一露麵，鯨魚便迫不及待催促：“夫人吩咐送的禮帽，你過來看看滿不滿意？
夫人說，如果小副主覺得需要區域性修改，務必詳儘指出，帶回去按照你的意見一一修改便是。”
誇張的頂戴置於會客桌中央，1308和卡片女郎的視線始終被它牢牢鎖定，此刻她內心懊悔不己，早知如此倒不如留下上一頂，區區三根半米高的孔雀毛立於頭頂帶來的尷尬，相比桌上的怪物算得啥？
無奈事己至此，麵對桌上龐然大物一般誇張的頂戴卡片女郎欲哭無淚，提任何意見都無濟於事。
鯨魚問：“冇意見？”
“嗯，滿意。”
“好的。
夫人問，1309下週一能不能上任？”
“我通知他下週一上班。”
“好，明天中午12:00準時過來接你，告辭。”
鯨魚轉身就走。
卡片女郎怕代班司機搞錯時間，趁他還冇出門急忙說道：“我和夫人約的1:00。”
“夫人說，讓你提前到。”
鯨魚說話時頭也冇回，“彆忘了，12:00。”
卡片女郎站在原地透過玻璃門目送司機駕駛芭莎藝術巴士離開後，坐到會客桌前看著高聳入雲的孔雀毛禮帽，撥開羽毛一番細數，三十三根，泛起一陣噁心，突然問帽子：“你覺得夫人怎麼樣？”
1308不清楚她在問誰，便反問：“小副主，你說什麼？”
“我說你覺得夫人怎麼樣？”
“問我呢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欸？
這個問題嘛，夫人怎麼樣？
夫人當然很高貴。”
“你怕她嗎？”
“我尊重她。”
卡片女郎轉身趴著椅背，首視1308問道：“無論她說什麼，你都照辦？”
“都照辦。”
“完全不忤逆她的意思？”
“不忤逆，她說什麼就是什麼。”
“哪怕一丁點忤逆的想法都冇有？”
“絕對冇有，絕對服從，我們所有人對她都絕對服從。”
1308板著臉斬釘截鐵回答，毫不顧忌地表現出嗔怪卡片女郎無事生非的意思。
卡片女郎視若無睹，輕抿嘴唇眼神空洞，說：“夫人好厲害啊，我相比她恐怕還差得遠。”
1308意識到什麼，尷尬地笑笑，故作輕鬆道：“我對你也會絕對服從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放心吧，說到做到。”
“有人打電話來嗎？”
“冇有。”
兩人再無多餘話語，1308繼續守電話，卡片女郎趴在桌上魂遊太虛。
將近晚飯飯點，卡片女郎突然起身向1308伸出右手，誠懇地說道：“衷心感謝你來幫我，以後請多多關照！
為確保我們愉快合作，我在此承諾對你絕對信任。”
她伸手時，1308迅速從椅子上彈起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，聞言立刻麵紅耳赤，連忙在衣服上搓掉手心的汗，然後才用雙手緊緊握住卡片女郎的右手。
握手禮成，卡片女郎說道：“我知道你既聰明又能乾，是個可靠的助手，有你加盟補習班一定會越來越好。
老實說，我接手補習班剛個把月，完全冇經驗，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感覺難，甚至連以後該怎麼經營也冇頭緒，如果可以的話，以後請多指教，幫我出點主意。”
小副主冇頭緒，1308更冇頭緒，半年前他隻是老夫人集體招聘的若虛村村民之一，簽約時老夫人突然變更協議將他帶在身邊，幫著料理些跑腿打雜的事，至今他都不清楚為何單單留下他，其他人前往的若虛村在哪裡，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。
半年後，又被老夫人突然帶到補習班，成了小副主的特彆助理，既未告知具體工作事宜，也不告知以後將何去何從。
於是極為謹慎又極為坦誠布公道：“小副主吩咐的事我自然照辦，但實不相瞞，當初我是作為若虛村村民和大家一起來的，夫人垂愛臨時變更協議留我打打雜、跑跑腿，至今為止跟隨夫人不過半年時日，甚至都不清楚平日裡夫人在忙些什麼，更彆說經營一類的事，我運氣好，連得夫人和小副主兩位優秀領導垂愛，上刀山下火海自當在所不辭，可出謀劃策……”卡片女郎微微一笑，“至少兩人的草台班子算搭起來了，我不再單槍匹馬，既然夫人千挑萬選把你推薦給我，那你一定就是最合適的人選，以後我們一起摸索吧，你儘力幫我就成。”
1308難掩被夫人認可的竊喜，不自覺得意起來，笑著說道：“我雖不才，但夫人絕不會看走眼，呃，容我造次多嘴問一句，以後我歸誰管？
夫人還是小副主？”
“當然歸我。”
“1308從今往後竭誠為小副主排憂解難。”
“對了，你說半年前來了一批村民，知道有多少人嗎？”
“包括我在內一千人。”
“都去了若虛？”
“去了999人。”
“嗯，挺好。
那你現在住哪裡？”
“員工宿舍。”
卡片女郎點點頭，說：“這裡暫時冇給你準備房間，往後一段時間你還住原來的地方，不過請放心，接下來會給你就近安排宿舍。”
“不關事，我來回跑就行了，接下來我的工作怎麼安排？”
“剛纔你也聽到了，明天中午12:00司機來接我，你趕在我出門前到補習班。”
“嗯，好的，那這東西，找個地方收起來？”
1308指著桌上的孔雀毛頂戴問。
“不用，明天我去見夫人時要戴。”
“什麼？”
1308陡然瞪大雙眼，她真戴這玩意？
隨即垂下眼皮，“哦，冇什麼。”
“夫人選聘你當天，是什麼打扮？”
卡片女郎想了想，又指著孔雀毛頂戴補充道：“她也戴這東西嗎？”
“當然不戴。”
1308撓頭不解，眯起眼睛回憶道：“具體穿什麼記不得，但應該和今天的打扮差不多吧。
那天夫人拄著柺杖，往我們麵前一站，威風極了，所有人都被那種高貴氣質震懾得不敢動彈，對，就是那樣，我們全被震懾住，全場焦點集中在夫人身上，她像神祇雅典娜一般存在，現在回憶起來，當時夫人散發出來的氣場還讓人隱隱發抖呢！”
“在場所有人都跟夫人走了？”
“是，一千人無一例外，都跟夫人走了。”
無形的壓力竟讓卡片女郎心生退意，不由得擔心明天選人結果不儘人意，一是害怕辜負老夫人，二是害怕若虛那幫人對她更多微詞。
她心知肚明自己冇有老夫人的能耐，同時羨慕老夫人與生俱來那般鶴立雞群的高貴氣魄，她深信不疑目前除了聽老夫人的話靠奇裝異服博關注彆無他法，不禁小聲祈告上蒼：“老天保佑。”
“你說什麼？”
1308冇聽清。
“可以下班了，明天見，呃，等等。”
“好。”
卡片女郎回到倉庫，取了一套嶄新的黑色西裝，連同白色襯衣和黑色皮鞋交給1308，“你明天穿，補習班的製服。”
“好，我明天上午11:00到。”
“嗯。”
“小副主，明天見。”
1308離開補習班十分鐘後，卡片女郎才猛然意識到方圓根本冇有交通工具，玻璃門外空空蕩蕩，她追出去，西麵八方己不見1308的身影，隻有雷同的建築和一片死寂的街道。
“來回跑？
跑回去？
哎，我真是粗心大意。
還有那三十三根孔雀羽毛，特麼的要死了！”